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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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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容一時連呼吸都凝滯住,驚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勝王敗寇的道理她懂、謀反的大多是死路一條的道理她懂,但如今,這個問題如此明明白白的擱在了她眼前、從皇帝口中直接問了出來,還是從心裏覺得一陣慌恐。

“陛下您……”開口開得艱難,沐容輕輕顫抖著,給不出答案,“您為何……”

為何就突然起了殺心、為何突然問起來?

皇帝凝神看著她,面色有幾分憔悴,唇畔劃過幾許淡笑,慢慢道:“你說過,有一種砒霜是拿銀針試不出來的……”

沐容心中一嚇,那種猜測讓她不敢相信。

賀蘭世淵端詳著她神色間的變化,輕點了頭確定了她的想法:“禦醫說,朕是砒霜中毒。”

“不會的……”慌亂的搖頭,說不清自己是有意想為瑞王解釋還是覺得這個結果過於可怕而不敢相信,“便是銀針試不出來,可……可陛下您有宦官試菜。”

有宦官試菜,如是有毒也會先有人試出來……這想法剛一出口,沐容立刻回過味來:皇帝也沒立刻喪命,看來是分量極微,宦官試菜也並非每天都是同一個人,試到的量只會更微,是以無從察覺。

那麽這是……慢性中毒?

沐容想起這些天來皇帝的寢食難安,她只道是壓力太大了,大概連皇帝也這樣認為。

原來竟不是……竟是慢性中毒所致?!

看得出她緊張,賀蘭世淵緩了口氣,笑了笑道:“算了,當朕沒問,日後再說。”覆又睇了睇她,寬慰說,“這毒能解。到了那一天,你如是舍不得,朕留他一命就是了。”

這個時候,他最顧念的還是她的心情如何。沐容一顆亂跳的心沒由來地平靜了些許,定了定神,頜首喃喃道:“這樣的事……奴婢自知不該插手,聽陛下的就是。”

通敵謀反在前、弒君在後,她沒有理由為他求情。就連原本想借著沖動說出來的“興許只是珍太妃所為”也生生咽了回去——就算是珍太妃,瑞王也是逃不掉幹系的。畢竟要謀反奪位的,是他。

瑞王怎麽會突然下毒……

沐容怎麽想都仍然難以相信。他既有這試不出來的砒霜,要下早便下了。慢性中毒……銀針試不出來、宦官吃不出來,就算太醫診出了中毒癥狀,他能有法子繼續下毒,皇帝就只剩死路一條。

又不能不吃飯……

沐容心驚不已——照這麽說,現在也是這樣。如果那暗中的人要繼續下毒,根本就躲不過,只能這麽一步步的等死了?

唯一的不同,只是皇帝其實知道是瑞王下的毒手罷了,而瑞王卻不知道皇帝已對這些清清楚楚……

說不清誰更可憐。一個是以為一切計劃都無人知曉,實際旁人早已明白,他就如同小醜一樣;一個則是即便知道計劃也防不勝防,搞不好只能眼看著自己被砒霜慢慢的毒死。

沐容倏爾覺得,瑞王突然下毒的原因已不重要了,目下要緊的,是把那下毒的人找出來。

肯定是近前的人、肯定是藏得很深的人。沐容再一次詢問了十雨,禦前還有誰是瑞王擱進來的,十雨苦思了許久之後仍是只有搖頭:“我真的不知道了。這麽大的事,我如是知道又哪裏敢瞞著?”

這就不好辦了。禦前人多,能接觸到皇帝吃食茶水的也多,沒個線索總不能全都拖出去砍了。沐容思來想去,想了個大抵穩妥但很笨的主意,就去詢問皇帝的意思:“陛下,能讓奴婢去禦膳房盯著麽?”

皇帝挑挑眉頭,字正腔圓地問出了一聲,“Why?”

“……”沐容啞了一瞬,銜笑解釋道,“去抓下毒的啊。”

賀蘭世淵瞅看著她,淡淡道:“你當那下毒的跟你一樣傻麽?同是禦前的人,你去盯著了,他能不知道?能讓你抓著?”

沐容一叉腰,顯得頗為蠻橫:“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陛下您得這麽想,如果抓著了,後顧無憂;如果沒抓著把他嚇回去了,也省得陛下您接著中毒不是?”

“嗯……”賀蘭世淵按著她的邏輯思索著,這麽一想倒是橫豎都不虧,便點頭準了。

事實證明沐容就是個奇葩。什麽跟旁邊站著盯著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來奉旨辦事的做法在她眼裏都弱爆了,把那人嚇回去?那也就是跟皇帝這麽一說!把他嚇回去了他也總還有再出現的時候,擱身邊那就是個定時炸彈!

沐容鐵了心要把這人揪出來,自己吃點虧也無妨!

於是沐容想法子說服了馮敬德,給禦膳房添個碗櫃……

把想法悄悄說了,馮敬德神色古怪地看了她半天——要不是因為她是個姑娘,馮大人他真想摸摸她的額頭看她發燒沒有。

沐容說,她要在碗櫃了藏三天……

這不是有病嗎?!那地方藏三天還能活?吃喝拉撒怎麽解決?你要是死在裏頭陛下得砍了禦前一沓人好麽?

沐容沒法跟他解釋這個,她只覺得很多時候這種最二的方法最管用,所以就算在各項科學技術突飛猛進的二十一世紀,警察在必要的時候也得不眠不休地蹲守,有點守株待兔的感覺,但也真不是想不勞而獲。

軟磨硬泡、威逼利誘,馮敬德可算答應了給禦膳房添個櫃子,連帶著答應自己每天親自給她送餐……

上午,禦膳房正忙忙碌碌地準備午膳,馮大人來了。身後帶著幾個宦官,擡著個櫃子,瞧著還挺沈。

眾人連忙行禮,但見馮大人拂塵一揮,慢慢悠悠地道:“這櫃子,都瞧好了,裏頭的東西是給兩位靳傾公主的餞行宴用的,之前誰也甭打開,出了岔子你們擔待不起。”

眾人趕緊應諾,再看看櫃子上掛著的鎖,心說我們就是想開也開不開好麽……

沐容站在裏面,從櫃子上以雕鏤花紋為掩飾的暗洞往外看:原來禦膳房是這個樣子的啊……

哦臥槽那是杏仁豆腐麽……我要吃啊啊啊啊……

第一天,沐容就意識到了自己在這個計劃中犯下的最大的錯誤:也許她沒低估自己的耐力和毅力,但是……她忘了自己是個吃貨……

從早到晚盯著這麽一道道美食的完整做法,聞著撲鼻的香氣,這特麽……不好過啊……

這是個不小的櫃子,馮敬德在這方面還挺有設計天賦。櫃子夠高夠寬還透氣,且還備著筆墨紙硯,另一頭放著供歇腳的蒲團,很軟很舒服。所以她可以站累了蹲著蹲累了坐著,坐累了……蜷著身子還能勉強躺會兒……

躺在如此陰暗的小空間裏聞著食物的香氣真是無比淒涼,有點“賣火柴的小女孩”的錯覺……

再想想馮敬德得等半夜無人時再來給她送飯,沐容真是哭的心都有。

筆墨紙硯是用來暗中記錄都有什麽人進出禦膳房的,沐容這個臉盲幹這種活不容易,好在大部分人她本來就認識,只要努力記住幾張比較生的面孔就是了。

盯了一整天,一點……收獲……也沒有……

因為前幾日的事,禦膳房管得格外嚴格,別說下砒霜了,沐容眼瞧著廚子放鹽都有人來問……

沒有奇怪的人進來、也沒看到任何人有不對的神色或者動作,一個個都是各司其職悶頭做菜,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難道那人已經收手了?看皇帝暈過去就不下毒了?那之前的毒不就白下了嗎!

瑞王殿下您真當造反是鬧著玩的!

餓得半死還無甚收獲的沐容哭暈在櫃子裏……

過了會兒,黑暗中有人開了門。沐容打起精神看過去,隱隱能瞧出那人是個宦官,滿心都是:下毒吧下毒吧下毒吧,讓我抓個現行!

結果那人直奔著櫃子就來了,掏了鑰匙就開鎖……

是來給她送飯的馮敬德……

沐容淚流滿面地“出櫃”了……

馮敬德打開櫃子看著她,一臉無奈:“別鬧了,沒見過這麽查案的,你還是回去歇著吧,這事有宮正司呢。”

沐容吃著饅頭說得口齒不清:“就宮正司那按部就班的方法……”喝了口湯,“等查出來,陛下都死三回了。”

“……”馮敬德聽得都僵住了,這話也就她敢說。

算了,她要折騰就讓她折騰吧。反正這也沒影響宮正司那邊照常查,多條路也不是不好。

吃飽喝足,沐容滿臉堆笑:“馮大人您等會兒,奴婢去出個恭。”

馮敬德一點頭:“行,你去吧,我替你盯會兒。”

“嗯……”沐容點了點頭,猶豫著腳下沒動。

馮敬德不解:“怎麽了?”

沐容便指了指那櫃子。

……好嘛!他也得進去?

於是馮敬德一聲長嘆走了進去,沐容滿意地鎖上了櫃門。

耳聞膳房的門也被關上,馮敬德在裏面格外郁悶:自己當了這麽多年宦官,一級一級混上來,自問經歷的事不少,但被鎖在櫃子裏……頭一回啊……

禦膳房門口值守的兩個宦官更納悶了:剛才看見馮大人進去,現在出來了個沐姑娘……

沐容覺得自己必須多委屈馮大人一會兒——也不會太多,最多二十分鐘。她有必要四處走走活動活動筋骨,整個人都快石化掉了。

在成舒殿一側做著伸展運動,忽地一怔。遠遠的,有個宮女正往這邊走來,身形有些熟悉,看服色是禦前的人,且位份不低。

已經這麽晚了……禦前位份高的宮人不該這麽出來。有什麽要傳的話吩咐底下人去就是了,而且……她還想起了前幾日的另一樁事……

就是皇帝中毒暈厥的那一晚,她和朵哈在禦花園的亭子裏閑聊,有人經過發了聲響,朵哈看了一眼就問她:“是你的朋友麽?”

當時她沒有多想,回說不是。得知皇帝出了事後對什麽都多了份留意,回想那人,也是位份不低的禦前宮女——所以朵哈才有這樣一問。

那也是很晚的時候,今天又是。禦前的人總這麽趁夜往外去……

不大對頭吧。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我一邊傻笑著碼這抽風劇情一邊忍不住腦洞大開……

我我我……我在想要是沐容回去後發現馮敬德死在碗櫃裏了這事兒就神了啊哈哈哈哈哈我只是想想……

【馮大人表示你能盼我點兒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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